我是张建军，今年78岁，退休在家，现在每天没什么事情，养养花，陪陪老伴，学学画画拉拉二胡，每天生活也算乐呵。唯一愁的就是有个傻儿子，只能靠我和老伴的退休金来养活，你说万一有一天我怎么着，这可咋办？

一星期前，晚上7点34分50秒，吃完晚饭后陪老伴逛了一会，回到家想起来忘了买点洗发露，我就单独出门去了不远的超市，走着走着就头晕眼黑，气喘走不动路，连忙找个地方坐下。两个路过的小伙子看我不对劲把我扶到医院以后，医生告诉我，我得了一种叫主动脉瓣狭窄的病，要去心脏外科做开胸手术，不然随时可能会猝死。之后的几天，我跑遍了藤市有名的三甲医院，医生都说我年纪大了，开胸手术受不了，叫我回家好好休息。2016年5月23号日15:30分，也就是一分钟前，我做了一个决定、我要…………杀人！！

2016.06.09，藤市观海区东湖分局第一刑警支队办公室。

“刚接到一起报案，报警人声称看见长石路锦云小区一栋802室窗户后有人把绳子挂在自己脖子上，疑似自杀。目前已锁定屋主信息，男，78岁，姓名张建军，特种部队退伍军人，现场情况不清晰。报警人住在对面，从窗户中观察到对面卧室情况，小王，小李，你们俩跟我立刻出警！”

锦云小区，倾盆大雨冲刷着老小区的污泥，雷电闪动，雨水落在张建军家破旧的玻璃窗上，顺着缝隙淌进屋子里。滴答，滴答，滴答，漏进屋子的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，汇聚在地上倒映出屋子的一角。

狭小的房子里，墙壁上挂满了军功勋章，大大的毛主席画像下，张建军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一把老式手枪。对面是坐在轮椅上的老伴，李淑琴。闪电亮起，映出两位老人脸上的表情，

那是一种夹杂着无奈，慈祥又决绝的神情。

“试过了么？“李淑琴问道

“试过了，够结实，安眠药也吃过了，不会让他有痛苦的，等会儿子，就拜托你了。”

三天前，藤市建业区黄城路原军区大院，敲门声响起。

“老领导！老领导！在家么？”

“来了来了，谁呀！你！你是！？”

“是我啊，黄桃！我是你张建军伯伯啊，小时候我经常来你家跟你爸爸喝酒，前两年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去过的，还记得么？”

“啊！张伯伯啊，实在不好意思，太多年没见了，真是稀客，快请进快请进！”黄桃赶忙印张建军进屋。

“张伯伯，来，您喝水，不知道您今天过来，是有什么事啊！？”

“也没别的什么事情，我啊，来看看你爸爸，这不多少年没见了，想和他叙叙旧！你爸爸人呢？在家么？最近身体怎么样啊？”

黄桃听完没有马上回答，笑容逐渐从脸上退去，从口袋拿出烟塞给张建军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张叔叔，您来晚了，家父他，一个月前病逝了。父亲一生平淡节俭，走的时候特意吩咐过，不许通知外人，不办仪式铺张，一切从简，我们就没有通知他的这些老战友。”

“什么！？不在了！？老领导！老领导走了！？”

得知旧日领导逝去，张建军突然两眼发黑，向后倒去。

“张伯伯！张伯伯！张伯伯你怎么了！？老婆！快！快叫救护车！”

藤市第一人民医院

“醒了！赵医生！赵医生！他醒了！”我缓缓睁开眼，白色的床单，消毒水味的空气，耳边模模糊糊听到黄桃在呼唤医生，是医院，陌生又熟悉的地方。

模模糊糊中听到脚步声响起，之前给我看病的赵医生走了过来“张大爷！您可总算醒了，吓死我了，感觉怎么样？有什么不舒服没有啊？”

“是你啊，赵医生，现在没事儿了，刚才有点情绪激动，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“您说的哪里话，做医生不就是治病么，不过您可千万别再外面跑了，多危险啊，之前不是跟您说过要在家静养么，这次啊，得亏您旁边有人在，通知的及时。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！”

“是，是，黄桃啊，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。赵医生啊，我这个病，真的没办法了么？”

“您这种病啊，国外有一种办法微创来做，但是价格高，国内目前也没有。您跑了那么多医院他们都不愿意开刀，我也没办法了。您就按我说的按时服药，少运动，多在家待着。可千万不能再到处跑了！好在现在稳定了，可以让您先出院了，您准备准备啊，下午先回家吧。”

“哎，好，好，好”听完赵医生的话，我明白，我的时间，不多了。

天色越来越黑，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在瓢泼大雨中。

“真的想好了吗？”阴暗的屋子里，不时闪过一道亮光，轰鸣声接踵而来，张建军用沙哑的嗓音问道，用力掐灭手里的烟，扔进满是烟头的玻璃杯。

“想好啦～18岁那年你从小混混手里救下我到现在。跟在你身边这么久，足够啦！这辈子。真的挺幸福的。就是…辛苦了你，对不起儿子了….唉…..” 嘴唇微微颤动着，李淑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，开口时，就只剩短短的两句话。

“是我对不起你们，想当年，我要不是突然接到命令赶去罗布泊执行任务，留下你们母子单独在家，他也不至于变成这样。最可怜的，倒是他了，从出生起，也没享过福。我要是还能多活几年，还能多照顾照顾他，多陪陪他。”眼神从妻子的方向，转向卧室，无处排解的悲痛深深印在眸子中。

“说这些干啥，家国大义，我都分得清。我从来没怨过你，小星也不会的，推我过去吧，我再最后看看他”

李淑琴看着熟睡中的张星，手掌温柔的拂过脸庞“这孩子，自从那次发烧，人就长不大了，心思这么善良单纯，我们走了，他也活不下去，你看，多可爱啊，跟小时候一样，一点没变”

我叫赵钟鸣，藤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主任，就在刚刚，公安局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接诊过一个叫张建军的病人，并且告诉我说可能跟一起凶案有关，询问我关于他的事情。本就打算稍晚联系张建军的我，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。

“麻烦让我进去！我是张建军的医生！”来到锦云小区，瓢泼大雨里看到警车闪着蓝红交界的灯光停在楼道边，楼道入口站着一位警察在封锁入口，我加快了脚步，向入口走去。

“张建军！你不要激动！放下你手里的枪！有什么问题，我们警察会帮你的”

走出电梯还在802门口，就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。透过大门，我看见一名警察的背影，在警察的对面，能看到张建军激动地脸色，他颤巍巍的右手拿着一把老式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，头上青筋凸起。在他身后的卧室里，一位老妪坐在轮椅上，手中拽着一根粗麻绳用力，绳子跨过吊杆，另一头好像套在一位熟睡成年人的头上。

“嗬.......嗬.......，睡梦中的成年男子因为喘不过气已经醒来，眼睛睁开发出奇怪的声音”

眼泪，一颗一颗从老太太眼里滑落。手中一边用力一边犹豫，好像诉说着一个做母亲的心酸。

“别过来！警察同志，我没有办法！我没有办法！我真的没有办法了！淑琴！你快动手啊！”

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。雨水滴落的声音、窒息声混在一起，奏出沉寂的乐章。时间一分一秒消逝，闪电一道接一道亮起，带着沉闷的雷声奔袭而来，却破不开僵持的场面。

“等一下！我有办法！”我喊到。

“如果，如果我当年晚了一分钟。。。”

2022年2月1日，大年初一。

“如果你晚了一分钟啊，我们一家早就不在咯，小赵你的这个恩情啊，我们老两口怎么也是还不清了，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们。”

“嗨，您这说的哪里话，做医生嘛！好在那天上午我知道有这么个临床试验，当时就答应了公司，想着晚上通知您来着，结果下午警察就过来问我您的事儿了。”

“当时抱着试试的心态，没想到这个微创换瓣膜的手术，是真的给了我们希望，好像现在已经进医保了，不仅大部分人能用上，价格也不怎么高了”

“国家政策在越来越好，我们的技术也越来越好，所以张大爷，您看，只要活着，什么都有希望的。”

“对，对，只要活着，就有希望！你们年轻人啊，路还长着哩！哈哈哈”

说着说着，赵钟鸣手机响了“喂？”

“主任，急诊送来个病人，EF只有30%，超声看重度主动脉瓣狭窄，要做急诊TAVR了，您快回来吧！”

“好，马上来！”挂完电话“大爷大娘，突然接到通知，有台急诊手术，陪不了你们了，你们先吃，我先走了哈！”

“唉哎哎？这么急啊？你吃两口再走啊！”

“来不及了，病人等着呢，大爷您坐着，不用送了，我先走了哈，回头再来看你们！”

“哎哟，这孩子，也不迟点再走，回头饿坏了该。”李淑琴叹了口气，看了看窗外。

屋外雪花纷飞，几缕烟花划过天际，伴着爆竹声声响起，夜色渐深，万家灯火点起，赵钟鸣抬头看了一眼烟花，笑了笑，在路边挥挥手，拦了部车。

爸爸！你看那个人！”

“怎么啦？我的小乖乖”年轻的男女抱着孩子走过。

“那个人的背影，好像。。。。”

“好像什么呀？”

“好像，好像电视里的大侠呀！”